大舜四中的男生戴著口罩，即使喘不過氣來也沒有摘。陶瑤瑤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卻似乎聽到他笑了一下，站起身來，說：“不用謝，快回家吧，下次坐公交車，記得把書包背在前面。”

男生說完，對陶瑤瑤擺擺手，轉身走了。

陶瑤瑤把書包抱在胸前，沿路返回站牌，這才註意到這一站是在火車站附近。路上的行人們行色匆匆，沒人註意到這個剛剛哭過的女孩子，也沒有人知道她剛剛經歷了怎樣一場可怕的騙局。

“喲，小婊/子，你的護花使者呢？”

矮個子青年突然出現，攔住了陶瑤瑤的去路，陶瑤瑤心裏一驚，拔腿就跑。

“媽個嘰的還想跑！”矮個子青年啐了一口，不慌不忙地追著陶瑤瑤。陶瑤瑤跑了沒幾步就又遇見另外兩個男青年，三個人很快圍住她，黑瘦青年惡狠狠地扯住陶瑤瑤的長發：“小丫頭片子還敢追老子，老子頭一次失手，傳出去面子往哪兒擱？！帶走！”

“救命！”陶瑤瑤奮力掙紮，卻掙不過三個男人，胖青年還來捂她的嘴。

這可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，幾人在撕扯很快就吸引了路人圍觀。

“看什麽看？”矮個子青年沖圍觀群眾吼。

“讓一讓讓一讓，拜托讓一讓，”瘦高青年忽然換了一副嘴臉，“這是我妹妹，才上高中就搞網戀，還要坐火車千裏送，還好讓我發現了，大家說現在網戀靠譜嗎？熊孩子就是不聽，唉呀家門不幸啊。”

陶瑤瑤還在掙紮，一直在喊“救命”， 可是圍觀群眾半信半疑，雖然都在圍觀，卻沒有忍伸出援手，哪怕上前詢問一句。陶瑤瑤的眼淚洶湧而下，手腳都快要失去力氣，整個人都要絕望了。

“放開她！”

一個男聲穿過人群，直直傳到陶瑤瑤耳朵裏。淚眼朦朧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聲音的主人，是剛才那個大舜四中的男生！

“你們幹什麽？放開我女朋友！我告訴你們，我已經報警了！”男生舉著手機喊道。

圍觀群眾一下子炸了，剛才還說女生網戀要坐火車千裏送呢，怎麽現在連“男朋友”都出現了？看校服還是大舜四中的，難不成兩個人要私奔？

幾個圍觀的男子站了出來攔住三個社會青年和陶瑤瑤，厲聲喝問：“你們到底是她什麽人？讓她自己說！”

圍觀群眾也跟著附和起來。

“我是她哥！”瘦高青年咬牙道。

大舜四中的男生趁機跑到陶瑤瑤身邊，一把抱住她，在她耳邊說道：“別怕，我來救你了！”然後，又大聲喊道：“你告訴大家，這家夥是不是你哥！”

陶瑤瑤哭著搖頭，對眾人說：“不是！不是！我不認識他！他剛才誣陷我是小偷，被拆穿了，就要把我抓走！”

男生抱著陶瑤瑤，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著，圍觀群眾義憤填膺，看起來好像要抓住那三個男青年，也有人拿出手機想要報警。

忽然，有幾個戴口罩的女生出現在場中，沖著人群比出“噓”的手勢。眾人看著這幾位女生，每人都舉著手機錄像。

“怎麽回事啊？”人群議論紛紛。

“剛才那個妹子說，這幾個小流氓和那一對情侶都是她們找來的演員，她們正在錄節目，還在網上直播呢。”

“什麽？直播？直播人販子拐賣未成年少女嗎？”

“不不不，好像是為了看看現代人面對這種情況會不會伸出援手。”

“……腦子有病。”

群眾們開始散去，陶瑤瑤一直縮在男生懷裏哭，絲毫沒有註意到那幾位“錄節目”“直播”的女生。

“好了好了，別怕，他們跑了，”男生柔聲說道，“我爸的飯店就在附近，你住哪裏，我叫我爸的司機送你回去吧。”

陶瑤瑤搖搖頭，哽咽著說：“不、不用了，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就好。”

可是經歷了險些被抓、甚至被拐賣之後，陶瑤瑤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。

“別逞強了，相信我。”男生把陶瑤瑤落在地上的書包拿在手裏，把陶瑤瑤背了起來。

哭腫了眼睛的陶瑤瑤趴在“救命恩人”背上，朦朧的視野裏看到胡同裏有個小飯館，小飯館門口停著一輛面包車。

危機終於過去了，陶瑤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
嗯？這股煙草味道……

陶瑤瑤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，再深深一聞，味道果然是從男生身上散發出來的。她心裏咯噔一聲，扭頭去看四周，看到人群正在散去，正前方，幾個戴口罩的女生跑向了面包車。

陶瑤瑤忽然打了一個哆嗦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則真人事件改編的漫畫，某女子半夜回家遇見醉鬼，被“好心人”搭救，“好心人”要開車送女子回家，然後，那個女子就失蹤了……

“我、我沒事了，謝謝你，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。”陶瑤瑤說著，猛然一掙。那個男生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掙紮，一不小心被她掙脫，立即轉身抓住了她的胳膊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放開我！”陶瑤瑤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很詭異，一邊掙紮一邊要搶自己的書包。

“別鬧了，乖。”男生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。

社會青年已經不在這裏，這個男生卻依舊在扮演“男朋友”的角色，陶瑤瑤立即認定他不是什麽好人，書包也不要了，轉身要跑，頭上卻傳來一陣劇痛。

“啊！”

陶瑤瑤慘叫一聲，長發被男生抓住，想掙紮卻又不敢用力，只好大喊救命。有路過的人想要上前幫忙，胡同口一個擺攤的大媽卻撇撇嘴，“熱心”地叫住了那人：“哎哎，人家是在錄節目呢，你們別瞎湊熱鬧。”

“錄節目？錄什麽節目？”新的圍觀者問那位擺攤的大媽。

擺攤大媽嗤笑一聲：“不就是你們小年輕現在流行的那個什麽‘直播’嗎？小情侶吵架，那幾個小丫頭在拿手機錄像唄。”

圍觀群眾秒懂，頓時停下了上前幫忙的腳步。

“救命！他是騙子、是人販子！”陶瑤瑤大叫，“求求你們救救我！幫我報警！”

可惜人人都知道他們在“錄節目”，在“直播”，根本沒有人報警，還有人東張西望著尋找接下來出現的“演員”，期待接下來的劇情。

陶瑤瑤急怒之下，想起學校裏曾經講過，如果在路上遇見冒充親人的人販子，有一個獲救的方法就是去搶奪路人的東西，這樣路人們就不會把人販子放走，而是會糾纏著要賠償。

陶瑤瑤家裏雖然窮，現在也顧不得賠得起賠不起了，沖著圍觀群眾撲過去，想要摔掉他們的手機，或者撕壞他們的衣服，然而圍觀群眾卻“配合”地躲閃著，更多的人因為不想出現在“直播”裏，反而特意躲遠一點圍觀。

“救救我！幫我報警！求求你們……唔唔！”男生把陶瑤瑤的書包扔到地上，捂住她的嘴巴，往面包車的方向拖。

陶瑤瑤滿腔悲憤，所有的求救卻都化成“唔唔”聲，沒有人聽得到。

“哎喲！”一個圍觀者忽然被人撞倒，痛呼出聲。

“來了來了！演員來了！”人群一陣騷動。

“哎哎，你們別瞎搗亂，人家拍戲呢。”擺攤的大媽像是導演一樣指揮起來。

“閉嘴！”

突然有人嗆聲，擺攤大媽一楞，扭頭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外套的平頭男生，外套裏面很明顯也是高中校服。擺攤大媽兩眼一瞪，掐腰就罵：“你這熊孩子怎麽跟長輩說話呢？”

“我叫你閉嘴！看著！”男生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，擺攤大媽竟然被吼住了。

“哎呀打起來了！”人群又是一陣騷動。

“天吶流血了！這是真打吧？”圍觀群眾嘩然。

人群中間，那幾個“直播”的女生早已跑了個幹凈，只剩那個大舜四中的男生被人打了一拳又一拳。

“不許動！警察！”從天而降的警察突然出現，人群潮水般退開，擺攤大媽終於看清場地中央，那個哭泣的女孩子現在被另一個男生抱在懷裏，而剛才的“男朋友”卻被警察提起來，銬上手銬帶走了。

“怎、怎麽回事？”擺攤大媽楞了，圍觀群眾也楞了，“不是說在錄節目、在直播嗎？”

“因為是‘錄節目’，所以你們就無動於衷嗎？因為是‘直播’，所以你們都不敢插手嗎？！”

人群中心，剛剛被誤認為是“演員”的高大男生——紀界，將陶瑤瑤護在懷裏，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臉。

紀界的胸口因為氣憤而劇烈起伏著，沖著人群喊道：“如果她今天被抓走，被拐賣，你們所有人都是幫兇！”

圍觀群眾一驚，逐漸明白發生了什麽。光天化日之下，竟然有個女孩子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差點被人抓走！剛才想幫忙的人盯著擺攤大媽，後者連連擺手：“不關我事啊，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啊，我天天都在這裏擺攤啊！剛、剛才也是那小丫頭被人欺負，那個被打的男生沖出來救了她呀！”

說到這裏，這位大媽反應過來，指著陶瑤瑤道：“小丫頭你倒是說句話啊，到底哪個才是你男朋友？”

陶瑤瑤嗚嗚大哭，什麽都沒有聽到。

“別哭了，我們走。”紀界揉了揉陶瑤瑤的頭發，帶她往外走，一手攬著她的肩，另一只手提著她的書包，擋住她的臉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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